随着摄影设备的升级,我逐渐走进一个怪圈:

 

越是追求构图的完整,光源和物品的布置,我拍出的照片越是让我感到熟悉。拍开箱像是官网商品介绍,拍景色像系统自带壁纸,拍人文场面像地理杂志配图,拍人物像是时尚周刊,拍室内家具像是装修效果图… 我去主动把自己幼稚的镜头语言向长久以来接触的商业作品贴靠,结果完全变成了他们的模样,却没有保留一丝一毫自己的语言。

 

相反,手机镜头的低宽容度、低画质,杂乱的构图、错误的曝光白、平衡,无法控制的光比、畸变,却提供了一种只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生活气息。我升级设备的过程变成了去生活化的过程,结果是从一个熟悉的地方走到另一个熟悉的地方,而不是前往山顶未曾见过的震撼风景。

 

对“别人家的照片”是如何拍出的费解,是我研究摄影的最原始的动力。技术上来讲,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已经知晓,从此它也无法继续作为我摄影的动力了。如果研究摄影的尽头无非是诞生另一个商业照片生产机器,那么从此让我放弃摄影也无所谓了——我也没打算靠拍照片吃饭。我在摄影上投入的精力已经超出了一个“浅尝辄止”的兴趣爱好应当消耗的水平,因为我相信它有所回报。我希望能在摄影中感受到只属于我的异质,我也期待摄影能带领我走进陌生的美。

 

Laura Schwartz 教授曾经评价过我的作业,“技术流程没有缺陷,能感受到传递出的情感,但是并不 convincing”,我却忽视了她的评价。我拎着老旧笨重的 5D2 在校园里面乱逛赶作业给我带来的心理阴影,转变成了对轻便的新式设备的向往,转变成了对后期调整的执着,完全忘记了情感本身。反观现在的照片,恐怕在说服力面还不如我大一的作业。与光学参数不同,追求摄影的艺术既没有标准答案,也没有固定模板。我潜意识里私自地偷懒,把更好的画质强行等价于更具有说服力的表达,或者是受到 Gregory Crewdson 的影响,私自羡慕起百人的外景团队和 large format film 的强大表现力,这些无疑是绕了远路。

 

当然,我不认为这段绕远路是没有意义的。只是这迟来的翅膀,群山可已放晴?